崔峴猛然意識到了什么,他攥緊桓應的手,正欲開口。
是他疏忽了!
說到底,桓應終究是古文經學派出身。
縱然力排眾議,承認《尚書》有錯,傳山長之位于崔峴,甚至不惜將岳麓系拱手相托,也要助崔峴掀起一場新的儒學風暴,為‘王朝續命’。
可他終究受孔孟束縛。
讀了一輩子圣賢書,一輩子恪守經學,最后卻支持‘離經叛道’的新學改革。
縱然是桓應,也是會惶恐的啊!
“不,不是你的錯,好孩子,莫要說了。”
桓應艱難搖了搖頭,聲音氣若游絲,眼神逐漸渙散,艱難道:“素王在前……朽骨惶惶……”
“焚鄭注以啟新學,豈非……以述為作?”
“他日身赴九原……倘若我有資格去到那里的話。”
“當執《禮》經請罪……還是奉《易》變求恕……”
“恐負洙泗……不敢、言勇……”
這一刻,崔峴被震撼到頭皮發麻。
一位被困在古文經學里的老儒,不惜‘背棄圣賢、刺孟問孔’,燃燒自我,為他鋪就了一條新學之路。
那,桓應究竟是打破了圣賢桎梏。
還是被套上了新的枷鎖?
知行,終難合一啊!
崔峴深吸一口氣,急急道:“桓公,您——桓公?”
但,桓應聽不到了。
在說完那番堪稱攝人心魄的請罪求恕話語后,他追隨圣人而去,羽化歸西。
岳麓山長桓應,就此與岳麓長眠。
享年,8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