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著笑道:“退路自然是要安排的,我打算,在開封辦一家小書院。”
這話說的很輕松,就好像在說‘我打算在家里搭個小涼棚’。
但問題是,辦書院?!!
認真的嗎?
除了崔家人,裴堅等人都吃驚瞪大了眼。
因為先前,崔峴給崔家人打雞血,說計劃做河南崔氏的時候,曾經提過,要開辦書院。
所以老崔氏等人并不意外。
裴堅則是提高聲音道:“辦書院算什么退路?而且,辦了書院,如何授課?難道你要跟他們講經書有漏,科舉繡補丁?”
迎著大家緊張的目光。
崔峴認真道:“當然不是。”
沒等裴堅松一口氣。
就聽崔峴又說道:“該讀的經,該寫的八股,咱一樣不落——這是敲門磚。”
“可在這小書院里,咱得干點‘接地氣’的實在活兒!”
“請老把式來講講天時蟲害,那田壟里的經驗,藏著養活萬民的‘天理’。”
“邀巧匠來琢磨新織機,孔圣人都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那‘器’用好了,讓織娘少熬幾宿、多織幾尺好布,不就是‘仁道’載著往前走?”
“咱帶學生去摸摸泥土,看看作坊,學問這棵樹啊,根須扎進土里,沾著露水,才長得結實,心也才擺得正!”
若是方才,大家都覺得崔峴說的話離經叛道。
可到了這里,一群人明顯是被鎮住了。
原來……書院可以這樣授課?
崔峴還在繼續說:“祖母,爹娘,幾位大哥,你們還記不記得,當時在南陽。我們擬定了第一個五年計劃,你們每個人都說了自己的夢想。”
“唯獨我沒有。”
“這些年來,我先在河西村困頓于貧家,接著讀圣賢書,后來走出南陽。去了孟津,見過無助絕望的流民。去了洛陽,見過抗倭將士們的滿腹委屈不甘。”
“再后來到開封,我跟著老師,在一家小學堂里,聽到一群蒙童,喊我……崔夫子。”
“而后我就一直在想,那我的夢想,又是什么呢?”
“這些天,我有思路了,所以我想,說給你們聽。”
皎潔月光下。
說話的崔峴,被一層月芒籠罩。
聊起‘夢想’,他遠不如在辯經臺上那般肆意張揚。
但此刻的他,是鮮活的、真實的,帶著人情味兒的。
他的眼睛好亮、好亮,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你們想一想,等這家小書院開起來,幾年,亦或者幾十年后。”
“打咱這小書院走出去的后生,腦子里裝著圣賢的仁心,手上帶著泥土墨跡,心里記著市井的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