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一過,積雪還沒化干凈,胡同里的泥濘混著鞭炮碎屑,踩上去咯吱作響,帶著一股子年味兒散盡的寥落。四合院里,各家關起門來的算計,比這化雪的天氣還冷幾分。
賈家屋里,棒梗啃著手里拉嗓子的窩窩頭,眉頭擰成了個死疙瘩。昨天夢里那碗油汪汪的紅燒肉還沒咂摸出味兒,就被這現實噎得直伸脖子。他咣當把剩下半拉窩頭扔回碗里,碗在桌上晃了兩下,發出刺耳的聲響。
“我不吃了!這玩意兒是給人吃的嗎?喂豬豬都嫌拉嗓子!”棒梗梗著脖子,聲音又尖又利。
賈張氏正就著咸菜喝稀得能照見人影的棒子面粥,一聽這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小兔崽子!有的吃還堵不上你的嘴!你以為你是地主老財家的少爺???還想天天吃肉?做夢去吧!”
“我就要吃肉!”棒?;靹艃荷蟻砹耍荒_踢在桌腿上,震得碗筷亂響,“昨天安平家就燉肉了!那香味兒……憑什么他能吃,我就不能!”
秦淮茹在一旁默默喝著粥,聽見“安平”倆字,眼皮都沒抬一下,心里卻像被針扎了一下。她昨晚也聞見那肉味兒了,勾得肚子里的饞蟲翻江倒海,可她能說什么?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吃吃吃!就知道吃!哪來的肉?找安平要去??!看他給不給你!”賈張氏氣得指著棒梗的鼻子罵,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
棒梗被奶奶這話一激,又想起昨天想往傻柱包里塞饅頭反被安平抓個正著的狼狽,一股邪火混著羞憤直沖腦門。他猛地站起來,眼睛赤紅:“去就去!你以為我不敢?”
“你敢!”秦淮茹終于抬起頭,聲音嘶啞,帶著一絲驚恐,“棒梗!你給我回來!別再去惹事了!”
可棒梗像頭被激怒的小牛犢,根本拉不住,一把甩開秦淮茹來抓他的手,沖出了屋門。賈張氏在后面跳著腳罵:“讓他去!有本事真讓他弄點肉回來!沒用的東西,就知道在家里橫!”
秦淮茹看著兒子沖出去的背影,又看看罵罵咧咧的婆婆和嚇傻了的小當、槐花,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癱坐在凳子上,眼淚無聲地往下淌。這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棒梗沖出家門,冷風一吹,腦子稍微清醒了點。去找安平要肉?他除非是瘋了!想起安平那雙沒什么溫度的眼睛,他就心里發毛??稍挾挤懦鋈チ耍罩只厝ィ€不被奶奶笑話死?
他像只無頭蒼蠅在院里轉悠,目光掃過傻柱那緊閉的屋門,想起昨天栽贓不成反被羞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傻柱現在也不接濟他們家了,也是個沒良心的!
正煩躁間,他眼角瞥見前院閻埠貴家門口,閻解成正鬼鬼祟祟地從一個麻袋里往外掏什么東西。棒梗瞇起眼睛,躲到月亮門后頭仔細瞧。只見閻解成掏出來的,是幾根品相不怎么樣的山藥蛋子和幾個凍得硬邦邦的蘿卜,看樣子是想藏起來,怕被閻埠貴發現充了公。
棒梗心里啐了一口,呸,窮酸樣兒!就這點破爛還當寶貝藏!
可就在這時,一個念頭像毒蛇一樣猛地鉆進了他的腦子——偷!
對啊,不敢找安平,還不敢偷別人嗎?這院里,除了安平家看得緊,其他家……他棒梗“盜圣”的名頭難道是白叫的?許大茂家的老母雞他都得手過,何況這點山藥蛋子?弄到手,就算不能當肉吃,拿回家也能在奶奶面前充充臉,證明他棒?!坝斜臼隆?!
這個念頭一起,就像野草見了春風,瞬間瘋長。恐懼和猶豫被一種病態的興奮取代。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變得賊溜溜的,開始盤算著下手的目標和時機。
閻解成藏的這點他看不上,太寒磣。要干,就干票稍微像樣點的……
中院,易中海家。
易中海坐在炕沿上,手里端著搪瓷缸子,卻半天沒喝一口水。他眉頭緊鎖,心里琢磨著早上的事。秦淮茹來借糧,他給了,施了恩,也敲打了??少Z家那個無底洞,光靠這點小恩小惠,真能填滿?棒梗那小子越來越不服管,今天敢栽贓傻柱,明天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來。萬一牽連到自己……
還有安平……一想到安平那小子,易中海就覺得心口堵得慌。那小子看他的眼神,平靜底下全是冰碴子,仿佛能把他那點算計看得一清二楚?,F在安平在廠里站穩了腳跟,醫術還挺受領導看重,越來越不好拿捏了。自己這一大爺的威信,在安平面前簡直成了個笑話。
“不行,不能這么下去。”易中海喃喃自語。他得想辦法,既要把秦淮茹牢牢綁在自己這條船上,還得找機會敲打一下安平,不能讓這小子太順風順水。他琢磨著,是不是該找劉海中聊聊?那老官迷,對安平也是恨得牙癢癢……
后院,劉海中家。
劉海中可沒工夫琢磨易中海那點彎彎繞。他正對著一封剛寫好的信運氣。信是寫給他一個遠房表侄的,那表侄在街道辦當個小干事,有點小權力。
信里,劉海中極盡渲染之能事,把安平描繪成一個“目無尊長、欺凌鄰里、生活腐化、來路不明”的危險分子。他請求表侄“適當關注”,“必要時向有關部門反映情況”。
“哼,安平小兒,我就不信沒人治得了你!”劉海中把信紙裝進信封,用漿糊仔細封好,臉上露出一絲陰狠的笑容。他覺得自己這步棋走得妙極了,既不用自己直接出面,又能給安平添堵,說不定還能借此巴結上街道辦的人,一舉兩得。
二大媽在外屋小心翼翼地收拾著,不敢弄出太大動靜,生怕打擾了劉海中“干大事”。她看著老伴那副走火入魔的樣子,心里直嘆氣,可又不敢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