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冬梅看著她,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
她伸出手,用粗糙卻溫暖的指腹,輕輕抹去女兒臉上的淚珠。
“你這不叫心壞,這叫人之常情。”
鄭思瑤噙著淚,迷茫地抬起頭。
“他們偷走了你的人生,讓你吃了十七年的苦,讓你跟我、跟你爸骨肉分離。如果不是他們,你本該是鄭家的小姐,被我們捧在手心里長大,而不是在他們家當牛做馬,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謝冬梅說的每一個字砸碎了鄭思瑤心里那點可笑的愧疚感。
“你恨他們,盼著他們遭報應(yīng),這有什么錯?”
“思瑤,你記住,善良要有鋒芒。對付惡人,不需要那么仁慈。他們不配!”
鄭思瑤重重地點了點頭,眼里最后一點迷茫被堅毅取代,拿起筷子大口地扒拉著碗里已經(jīng)有些溫涼的飯菜。
“媽,我吃飽了!”
謝冬梅看著女兒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
下午的診室依舊忙碌得像個高速旋轉(zhuǎn)的陀螺,直到夕陽的余暉把窗欞的影子拉得老長,最后一個病人才千恩萬謝地離開。
謝冬梅伸了個懶腰,骨節(jié)發(fā)出一連串輕微的脆響。
她活動了一下酸脹的肩膀,對正在收拾診臺的鄭思瑤說:“走,去看看你大姐那邊。”
兩人一前一后往后院的藥材倉庫走去。
還沒走近,就遠遠聽見牛大力那憨厚的大嗓門在說著什么,間或夾雜著鄭湘文清脆的應(yīng)答聲。
倉庫門口的光線有些昏暗,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草混合著灰塵的味道。
鄭湘文正低著頭,一手拿著個小本本,一手握著筆,神情專注地記錄著,牛大力則指著一麻袋剛?cè)霂斓狞S芪,唾沫橫飛地比劃著。
“……這批貨成色好,干度也夠,趙伯的侄子驗過了,說是頂好的貨。”
鄭湘文聽得極其認真,連謝冬梅和鄭思瑤走到她身后了都沒發(fā)覺。
謝冬梅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大女兒的肩膀。
“啊!媽!”鄭湘文嚇了一跳,回過頭看見是謝冬梅,臉上立刻綻開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你跟思瑤忙完了?”
“嗯。”謝冬梅的目光掃過她記錄得密密麻麻的本子,又看了看碼放得整整齊齊的藥材,“怎么樣?還習慣嗎?”
“習慣!怎么不習慣!”鄭湘文的眼睛亮晶晶的,透著一股重獲新生的興奮,“媽,你都不知道,趙伯那個侄子把倉庫管得是真好,賬目清清楚楚。還有牛大哥,他可真是個能人!”
被點到名的牛大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俺……俺就是個粗人,就會出點力氣。”
“你可別謙虛!”鄭湘文一把合上本子,語氣里滿是贊嘆,“牛大哥的記性才叫好呢!幾百種藥材,哪個放在哪個架子上,他閉著眼睛都摸得到!我剛才問他幾樣冷門的藥,他想都不用想就給我指出來了。而且眼里有活,都不用人吩咐,就知道什么該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