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的信,每個月準時由山下驛站的小毛驢馱上來。信里內容高度統一:
“吾兒二狗親啟:見字如面。為父一切安好,家中牛又下了牛犢子了,在仙門務必勤勉,多聽仙長教誨,多沾仙氣。昨日為父與村口老王吃酒,又提及你在仙門修行之事,彼甚是羨慕。
其子雖在縣衙喂馬,然終是凡俗之地,不及吾兒仙緣深厚……吾兒何時歸家?為父甚念。另,村頭老孫家不信你在仙門,下次歸來,最好帶點憑證,譬如仙劍、仙丹之類,若無,饅頭帶兩個也行。”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每次看完信,我都一邊嚼著干硬的雜糧餅,一邊望著窗外仙氣繚繞的山頭發呆。仙氣我是沒沾到多少,汗味、柴火味和食堂的油煙味倒是腌入味兒了。
仙劍仙丹是別想了,砍柴的斧頭和挑水的扁擔倒是使得越來越溜,臂圍肉眼可見地粗了一圈,回去幫我爹摁牛估計是一把好手。
吹牛的資本倒是實打實攢下了。每次休假回村,我只要穿上那身灰撲撲、袖口還磨毛了的雜役服,背著手在村里一走,那就是全村的焦點。大爺大媽們看我的眼神都透著敬畏,仿佛我不是在山里砍柴,而是在跟太上老君嘮嗑。
孩子們會跟在我后面跑,嚷嚷著:“二狗哥二狗哥,仙門里是不是都用飛劍切菜???”
我一般會高深莫測地一笑,吐出兩個字:“你猜?”
我爹更是紅光滿面,仿佛我不是在仙門當雜役,而是當了仙門的話事人。他拉著我,挨家挨戶串門,臺詞我都背會了:“哎呀,犬子回來了,非說仙門規矩大,不讓帶東西。你看,就帶了點山上的野果子,說是沾了仙氣的,大家分分,分分……”
那野果子其實是我下山路上順手摘的。
有時我也會望著那些御劍飛行、從我們頭頂嗖一聲掠過的正式弟子,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但轉念一想,他們說不定也有他們的煩惱,比如筑基失敗了怎么辦,比試輸了丟不丟人,靈石不夠花了去哪賺……
而我,煩惱就很簡單了:今天柴房里的柴夠不夠燒,水缸挑滿沒有,食堂大師傅會不會又因為我和仙鶴搶剩飯而追著我罵。
簡單,純粹。
至少,我幫我爹掙足了面子。他在龔家村的社交地位,因為我這個“仙門雜役”,徹底穩固在了頂層。老王家的繡花閨女和老李家的喂馬小子,再也無法撼動他的地位。
這么一想,我這劈柴掃地的人生,似乎也沾上了那么一點“偉大”的色彩。
最后一次收到我爹的信,他語氣急切:“兒啊,速歸!老孫頭他家三小子不知從哪個野雞修真作坊弄了把破木劍回來,吹得沒邊了!你必須馬上回來,帶上你最仙的東西,鎮鎮場子!”
我放下信,嘆了口氣。最仙的東西?
我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了墻角那捆我劈得大小均勻、棱角分明的柴火上。
嗯,就它了。這手藝,這品相,一看就不是凡間樵夫能劈出來的。
明天就跟管事告假,扛著這捆“仙柴”,回家!幫我爹打一場至關重要的“面子保衛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