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酷夏。
火盆旺盛,屋舍內空氣越發(fā)黏膩炙熱。
在班臨先生、荀彰先生擔憂的注視下,桓應先生緊了緊身上的棉衣,伸出枯老的手,靠近火盆取暖。
“咳咳咳——”
老先生咳嗽幾聲,而后從袖中取出一塊潔白無瑕的玉圭,隨手丟給對面一位頭發(fā)微白的藍衣老者:“小季甫,接著。”
這簡單一個動作,讓教習屋舍內的班臨、荀彰、季甫三人神情劇變。
季甫先生手忙腳亂接過那玉圭,提高聲音怒道:“您是年紀大了,腦子也不靈光了,要把整個岳麓書院砸在我手里嗎?”
這塊玉圭,是岳麓書院山長的信物。
代表著山長之傳承。
所以季甫先生此話,并非夸張。
見季甫這般惱羞,老山長悶聲笑了片刻,這才戲謔道:“那便砸你手里吧。”
“反正……我快死了。”
此言一出,滿堂俱靜。
如今外界只知道,崔峴稱二十經(jīng)有漏,桓應先生受邀回開封,鎮(zhèn)壓此經(jīng)賊。
但其實,十多年不理俗務的老山長,豈會因這點小事出山?
82歲的桓應,已經(jīng)到了燈盡油枯的時候。
他此次返回開封岳麓書院,并非是為了登臺同崔峴辯經(jīng),而是……
老先生想落葉歸根,死在岳麓、埋在岳麓。
季甫先生攜徒弟,自浙江趕來開封岳麓書院,也是得知老先生即將仙逝,前來送老先生最后一程。
此刻,聽完老先生這話,季甫難免心中酸澀。
但,他仍舊撇了撇嘴,將手中那塊玉圭還回去,冷哼道:“那又如何?別人不要的東西,我也不要。”
聽到這話,桓應先生嘴角一抽。
許多年前。
一位叫做周雍的后生,一襲白衣叩開岳麓書院山門,辯戰(zhàn)數(shù)百師生無敵手。
山長桓應愛才心切,當場便欲將這塊玉圭,贈予周雍。
可惜,周雍嫌棄表示:丑拒。
那周雍都不要,作為他的死對頭,季甫自然也不會要。
桓應老先生收回玉圭,看向班臨、荀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