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者墳場”如同一個被驚醒的蜂巢,在短暫的沉寂后,迸發出緊張而有序的活力。兩艘經過“遺民”技術緊急改裝的小型、高機動性偵察艦——“靜默行者”與“星火探針”,如同離弦之箭,悄無聲息地駛離了龐大的殘骸要塞,分別沒入通往“寂靜回廊”與“渦流墓地”的、極不穩定的微型躍遷通道。
寂靜回廊
夜宸獨自駕駛著“靜默行者”。這艘偵察艦通體覆蓋著吸收能量與探測波的暗色涂層,引擎經過特殊調制,運行時的能量漣漪被壓制到最低。艦船內部,幾乎沒有任何冗余的燈光和聲音,唯有控制臺幽藍的微光和夜宸平穩的呼吸聲。
躍遷結束,眼前的景象并非純粹的黑暗。那是一種……有質感的虛無。光線在這里仿佛被某種無形的物質吸收、稀釋,星辰的光芒遙遠得如同隔了無數層毛玻璃,呈現出一種灰敗的色彩。空間本身帶著一種粘稠的阻力,連時間的流逝感都變得模糊不清,仿佛置身于宇宙誕生前或熱寂后的某種中間態。
這里沒有任何天體,沒有星塵,只有無邊無際的、令人心智緩慢凍結的“空”與“靜”。夜宸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寂銀終焉”的力量在這里變得異常活躍與……舒適。仿佛游子歸鄉,這股力量自然而然地與周圍那極致的靜默產生了共鳴,在他周身流轉,不僅未受壓制,反而更加凝練、內斂。
他依照“遺民”提供的、源自遠古星圖的模糊坐標,以及自身力量的牽引,駕駛著“靜默行者”向著回廊深處滑去。沒有參照物,只能依靠靈魂深處那枚“沉眠者”標記傳來的、與這片區域同頻的微弱悸動來導航。
不知航行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前方那粘稠的黑暗中,終于出現了一個不同的“存在”。
那并非實體,更像是一個……規則的凝結體。它如同一團不斷自我坍縮又重構的灰色迷霧,形態不定,散發出與這片回廊同源,卻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沉寂意志。它就是“記錄者”。
當“靜默行者”靠近到一定距離時,一股龐大而冰冷的意念,無聲無息地籠罩了夜宸。
【……攜帶‘沉寂’權柄的……后來者……】
那意念如同萬古不化的寒冰,帶著審視,“你的力量……熟悉……卻又……不同……混雜了……不該存在的……‘變量’……”
它感知到了夜宸體內屬于自身意志和狐火的那部分“雜質”。
夜宸沒有試圖解釋或防御,他只是平靜地釋放出“寂銀終焉”最本源的氣息,同時,將靈魂深處那枚“沉眠者”的標記微微激發。
【……‘彼側’的……印記……?】
“記錄者”的意念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那團灰色迷霧的翻滾速度加快了些許。“原來……如此……你見過……‘回歸’的化身……”
【說出……你的來意……攜帶‘沉寂’與‘彼側’印記的……變量。”】
夜宸凝聚心神,將一道包含著他與林星遙的經歷、對“觀測者議會”的認知、以及尋求真相與破局之法的意念,傳遞了過去。
長久的沉默。回廊內的靜默幾乎要將一切思維凍結。
【……議會……非起源……亦是……囚徒……】
“記錄者”的意念終于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亙古的疲憊。“它們恐懼的……并非‘終焉’本身……而是‘終焉’揭示的……‘彼岸’……以及……‘彼岸’可能帶來的……‘置換’……”
【‘源初之火’……是鑰匙……亦是……警示……”】
它開始傳遞信息,并非具體的知識或數據,而是一種更直接的、關于宇宙底層規則的“認知映射”。夜宸的腦海中,浮現出一些破碎卻震撼的畫面:
——
“觀測者議會”的前身,似乎也是一個試圖挑戰某個更古老、更宏大存在的文明,它們獲得了某種力量,建立了現有的秩序,卻也成為了這秩序的看守者與囚徒。
——
“終焉”并非單純的毀滅,它更像是宇宙周期性“重置”或“刷新”的一種極端表現形式,其背后似乎與某個無法理解的“彼岸”維度相連。
——
“源初之火”文明的抗爭,其目的不僅僅是生存,更是為了觸及“彼岸”,尋找打破這永恒循環(誕生-發展-終焉-重置)的答案……
信息龐大而晦澀,夜宸只能艱難地理解和吸收著這些顛覆性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