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暗流涌動：內心的風暴（第1頁）

咸澀的海風取代了城市邊緣的塵土氣息，劇烈地鼓動著臨時征用的小型考察船“海螺號”的風帆。這艘原本用于近海科研的船只，此刻正以一種近乎逃離的速度，切開墨藍色、起伏不定的海面，向著南方那片被氣象云圖標記為巨大風暴區的海域疾馳。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低垂的云層仿佛醞釀著無聲的雷霆，陽光被徹底吞噬，只在海天相接處留下一道詭譎的、如同傷口般的慘白亮線。

甲板上，氣氛比天氣更加凝重。狐族戰士玄影，以其沉穩的性格和豐富的閱歷被凝光夫人指定為此次行動的護衛隊長，他正如同礁石般佇立在船頭，深邃的目光穿透朦朧的水汽，警惕地掃視著看似空曠的海面。他身后，幾名化為人形的狐族精英分散在關鍵位置，他們的耳朵微微抖動，捕捉著風浪聲之外的任何異響。觀察者方面派出的則由一名代號“寒鐵”的少校帶隊，他帶來的幾名隊員正沉默而高效地調試著幾臺抗干擾能力極強的探測設備，屏幕上不斷滾動的數據流是他們對抗未知的唯一依仗。

船艉的駕駛艙內，氣氛則更加微妙。船長是一位被觀察者高層緊急征召、經驗豐富但對此行真正目的一無所知的老航海人，他緊皺著眉頭，不斷修正著航向以規避越來越大的風浪，偶爾看向身邊那幾位特殊“乘客”的眼神中充滿了難以掩飾的困惑與不安。

（承）

船艙內，唯一被稍加改造的休息室里，壓抑的寂靜幾乎能被觸摸到。林星遙被安置在一張固定的床鋪上，依舊深陷于昏迷之中，但她的狀態極不穩定。額間的月牙印記不再散發穩定的微光，而是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般忽明忽滅，時而冰冷如月，時而卻又隱隱泛起一絲與終焉之力相似的幽暗色澤。她的體溫也在高低間劇烈波動，細密的冷汗不斷滲出，浸濕了額發，嘴唇無聲地開合，偶爾會溢出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諸如“頻率”、“潮汐”、“吞噬”等詞語，聽得守在一旁的夜宸心驚肉跳。

夜宸半跪在床前，臉色并不比林星遙好看多少。他體內的狀況如同一場永無休止的拉鋸戰。狐族秘藥暫時壓制了終焉污染的擴散，但那種冰冷的、渴望毀滅的本質如同蟄伏的毒蛇，隨時可能反噬。而更讓他感到無力的是，通過那頑強存在的心靈紐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林星遙意識深處正在經歷的驚濤駭浪——那并非單純的噩夢，而更像是一種被迫的、與遙遠之地某個龐大存在的強制共鳴。他嘗試用自己微弱的精神力去安撫，卻如同投入深淵的石子，連回響都微不可聞。這種明明近在咫尺卻無法觸及、無法保護的感覺，比任何物理上的傷痛都更讓他備受煎熬。

船身猛地一個劇烈顛簸，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天際，短暫的亮光中，映照出夜宸眼中深藏的、幾近失控的暴戾與猩紅。那是終焉污染對他心性的侵蝕，尤其是在他感到極度無力時，一種想要毀滅一切（包括自己）的沖動便會悄然抬頭。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借助疼痛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他不能倒下，更不能失控，他是她現在唯一的壁壘。

（轉）

“有情況！”通訊器里傳來“寒鐵”少校冷靜卻急促的聲音，打破了艙內的死寂，“聲吶探測到異常！在我們航線下方約三百米深處，有一個巨大的、正在移動的物體！體積……遠超已知的任何海洋生物或人造物！速度很快，正在與我們并行！”

消息如同炸彈般在船上引爆。玄影瞬間出現在駕駛艙，目光銳利地盯住聲吶屏幕。那上面，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陰影輪廓正清晰顯現，其移動軌跡與他們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同步。

“是‘方舟’嗎？”一名年輕的狐族戰士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不像。”寒鐵少校眉頭緊鎖，手指飛快操作著控制臺，“能量讀數很古怪……生命反應微弱，但結構強度高得離譜……更像是一個……被驅動的巨大空殼？”

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林星遙突然發出一聲極其痛苦的呻吟，身體猛地弓起，雙眼驟然睜開！但那雙眼眸中沒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空洞的、倒映著混亂數據的銀白色！她抬起手，指向船艙下方的金屬底板，聲音扭曲變形，仿佛由無數個雜音混合而成：

“……子體……偵察兵……它在……品嘗……海水的味道……”

“……信息……已傳回……母體……‘饑餓感’……在增強……”

“……避開……不要……被觸碰到……”

話音未落，她再次癱軟下去，眼中的異象消失，呼吸變得愈發微弱。

“子體？母體？”玄影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墨琰的‘方舟’，難道是一個巨大的……生物母巢？它在放出子體偵察周圍海域？”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可怕的猜測，船底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令人牙酸的刮擦聲！仿佛有什么巨大而堅硬的東西，緊貼著船底高速掠過！整艘船都隨之劇烈搖晃起來！

“它上來了！所有人員戰斗準備！”寒鐵少校厲聲下令，觀察者隊員們迅速占據射擊位置，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鳴聲響起。狐族戰士們也紛紛亮出利爪，妖力在周身凝聚。

夜宸猛地站起，將林星遙護在身后，眼中銀焰與黑芒交替閃爍，體內那極不穩定的混合力量再次被死亡威脅所激發，蠢蠢欲動。

然而，那刮擦聲和壓迫感卻又在瞬間遠去。聲吶屏幕上，那個巨大的陰影輪廓正在快速下潛，消失在探測范圍的邊緣。它似乎真的只是來“偵察”一下，或者說，來“品嘗”一下這艘船上是否含有它（或它的母體）感興趣的東西。

危機暫時解除，但留下的恐懼卻更深了。一個擁有子體偵察兵、具備某種感知（甚至品嘗）能力、并且被林星遙稱之為“饑餓”的母體方舟……這遠比他們預想的任何機械造物或魔法堡壘都要可怕得多！

（合）

風雨更急了，豆大的雨點開始狂暴地敲打著舷窗，海浪如山般壓來，“海螺號”如同暴怒天神手中的玩具，被拋上跌下。但在所有幸存者心中，這自然界的風暴，遠不及那深海中未知存在的威脅來得恐怖。

寒鐵少校走到玄影身邊，壓低聲音：“玄影隊長，我們可能需要對計劃做出調整。如果目標具有如此高的生物活性和感知能力，強攻無異于自殺?；蛟S……需要考慮滲透或偽裝方案?！?/p>

玄影沉默著，目光掃過艙內虛弱不堪的林星遙和氣息不穩的夜宸，最終沉重地點了點頭。滲透？以他們現在的狀態，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但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夜宸緩緩坐回林星遙身邊，握住她冰涼的手。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再是純粹的虛弱，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來自紐帶另一端的、帶著決絕意味的意念波動，仿佛在昏迷中，她也感知到了外界的危機，并做出了某種決定。

他抬起頭，透過被雨水模糊的舷窗，望向那片漆黑如墨、吞噬了一切光線的深海，仿佛能感覺到，在那無盡的黑暗深處，正有一雙巨大無比、冰冷而饑餓的眼睛，在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這艘渺小的船只。

航向未改，但前方的黑暗，已濃稠得化不開。他們不僅是在駛向一個地點，更是在主動航向一個活著的、饑餓的龐然大物的巨口。林星遙預知中的“黑色潮水”，或許并非比喻，而是即將到來的、最殘酷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