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穩,眾人紛紛起身拿東西。
齊磊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直愣愣地站在車斗里,望著那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門,近鄉情怯的情緒洶涌而來,竟一時忘記了動作。
就在這時,聽到外面動靜,門內走出幾個人,準備幫忙卸下演出器材。
為首一人,身材依舊挺拔健碩,穿著簡單的汗衫,卻能看出常年練武的底子,只是那鬢角,已然染上了明顯的霜白。
正是齊磊的父親,齊衛國。
他原本是下意識地抬頭招呼伙計,目光卻猛地撞上了站在車斗里,顯得格格不入的齊磊。
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
齊衛國臉上的表情從慣常的沉穩,到一絲疑惑,再到清晰的驚愕,最后定格為一種極其復雜的、糅合了震驚、慍怒、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神情。
他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而在車上的齊磊也看到了父親,看到了那刺眼的白發,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他深吸一口氣,在所有叔伯略帶鼓勵和擔憂的目光中,動作有些僵硬地跳下了車,站定在父親面前。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終,是齊磊率先打破了僵局,他微微低下頭,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爸……我回來了。”
齊衛國重重地哼了一聲,目光銳利地掃過兒子,語氣硬邦邦的,帶著久居上位的嚴厲:“你還知道回來?在外面野夠了?”
若是年少時,齊磊或許會立刻頂撞回去。
但此刻,他只是抬起頭,迎上父親的目光,眼神里沒有了當年的叛逆,只有沉淀后的坦然與一絲愧疚:“爸,當年是我不對,太沖動,說話沒輕沒重,傷了您和爺爺的心。”
這句遲來的道歉,讓齊衛國明顯怔了一下。
他似乎沒料到兒子會如此直接地認錯。
這時他才認真的打量著來到面前的齊磊,仿佛想從他身上找出這些年的變化,半晌,才又哼了一聲,語氣似乎緩和了微不可查的一絲:“聽說你在外面,搞出了點名堂?”
“算是……走了點運氣。”齊磊謙遜地說。
“哼,運氣?”齊衛國轉過身,開始動手幫忙搬車上的鼓,看似不再理會齊磊,但在他彎腰的瞬間,齊磊清晰地聽到一句雖然依舊生硬,卻明顯帶著別樣情緒的話從前面飄來,“……回來了就好,你媽念叨很久了。還杵著干什么?進來幫忙!擋在門口像什么樣子!”
那一刻,齊磊看著父親看似冷漠實則笨拙地表達關心的背影,眼眶驟然一熱。
冰封的父愛,似乎在這看似不經意的訓斥中,裂開了一道縫隙,透出了久違的暖意。
回家的路,終于在這一刻,真正抵達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