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店義工活動后的幾天,南城持續被盛夏的悶熱籠罩,但范俊武感覺自己和顧言深之間那層看不見的堅冰,似乎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那感覺并非融洽,更像是一種……被迫重新評估對手后的復雜認知。
這天下午,范俊武在散打隊結束了一場近乎虛脫的極限訓練,試圖用肉體的疲憊驅散腦海中顧言深逗弄貓咪時那游刃有余的畫面。他沖了個涼水澡,剛拿起手機,就看到了江詩韻發來的信息,約他在學校咖啡廳見一面,說有點事想聊。
范俊武心頭一緊,下意識聯想到顧言深。他快步趕到咖啡廳,看到江詩韻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著兩杯檸檬水,神色有些猶豫。
“怎么了?”范俊武坐下,聲音還帶著訓練后的沙啞。
江詩韻攪動著杯中的檸檬片,斟酌著開口:“俊武,是……關于顧言深學長的事。”
范俊武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果然。他握緊了拳頭,面上不動聲色:“他怎么了?”
“你別誤會,”江詩韻看出他的緊繃,連忙解釋,“不是私事。是舞團的事。我們下個月有個很重要的公益匯演,需要一筆額外的資金支持用于服裝和場地升級。顧學長……他代表的集團有相關的公益基金項目,舞團希望我能作為代表之一,去和他初步接洽一下,介紹一下我們的方案。”
她頓了頓,有些為難地看著范俊武:“我知道你可能不太舒服,但這關系到整個舞團……而且,經過上次寵物店,我覺得顧學長他……其實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難以接近,在正事上還是很專業的。”
范俊武沉默了。理智告訴他,這是正事,他無權也無理由干涉。但情感上,一想到江詩韻要為了舞團去和顧言深“洽談”,一種混合著無力感和醋意的情緒就瘋狂滋長。他范俊武能給她的是陪伴和保護,但在這種需要資源和人脈的事情上,他似乎永遠比不上顧言深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哦,公事啊。”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你去談唄,這是你的工作。”
江詩韻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輕聲問:“你……沒關系嗎?”
“我能有什么關系?”范俊武扯出一個有點僵硬的笑容,“這是好事。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就后悔了,這顯得他多么不信任她,又多么小家子氣。
江詩韻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語氣溫和但堅定:“不用了,是正式的接洽,還有其他團員一起。就是……想跟你說一聲,免得你從別處知道又胡思亂想。”
她的坦誠像一根小小的針,刺破了范俊武強裝的鎮定。他低下頭,猛灌了一口檸檬水,冰涼的酸澀感從喉嚨一直蔓延到心里。
就在這時,范俊武的手機響了,是他父親范志成打來的。他皺了皺眉,對江詩韻示意了一下,走到咖啡廳外接聽。
電話那頭,范志成的語氣不像往常那樣直接,反而帶著一種試探性的迂回:“俊武啊,在干什么?最近……沒惹什么事吧?”
“訓練,剛結束。能惹什么事?”范俊武沒好氣地回答。
“嗯……那就好。”范志成停頓了幾秒,像是無意間提起,“我聽說……‘云端科技’的那個年輕總裁,顧言深,最近好像跟你們學校有些合作?你……沒接觸過吧?”
范俊武心里“咯噔”一下,父親怎么會突然提起顧言深?而且語氣如此古怪?他含糊地應道:“見過幾次,不熟。”
“不熟就好!”范志成的語氣陡然嚴肅起來,“離他遠點,也離他那個圈子遠點。尤其是……別讓詩韻跟他有太多接觸,聽到沒有?”
“為什么?”范俊武下意識追問,心頭疑云密布。父親對江詩韻家庭的芥蒂他隱約知道,但這和顧言深又有什么關系?
“沒有為什么!”范志成的語氣變得強硬甚至有些焦躁,“記住我的話就行!我們范家,跟那種背景復雜的人扯上關系沒好處!尤其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大伯那邊最近也有些動靜……總之,你給我安分點!”
電話被匆匆掛斷,留下滿腹狐疑和更加沉重心情的范俊武。大伯?父親很少提起那個早年離家、幾乎斷了聯系的大伯。為什么突然提及?這一切,和顧言深,和江家,又有什么關聯?
他回到座位,臉色明顯沉了下來。江詩韻關切地問:“怎么了?家里有事?”
范俊武看著江詩韻清澈的眼睛,父親警告的話語在耳邊回響。他不能直接轉述父親的警告,那只會讓她更加困惑和不安。此刻,他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張無形的網,一邊是顧言深帶來的現實壓力和對江詩韻情感的威脅,另一邊是家族隱秘的、令人不安的陰影。而他自己,空有一雙拳頭,卻不知該砸向何處。
“沒事。”他最終只是搖了搖頭,扯開話題,“你什么時候去和顧言深談?”
“初步定在后天下午。”江詩韻回答。
范俊武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好,我知道了。到時候……談完了告訴我一聲。”
他不能阻止她去,但他必須知道發生了什么。這種無力感促使他萌生了一個念頭:他不能只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動等待。他需要更了解顧言深,了解那個看似光鮮的“云端”世界,以及它背后可能隱藏的、與自己家族相關的秘密。也許,他該找機會,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觸碰一下那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