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倒病倒的人越來越多,可即使躺在窩棚里也是凍得發抖。光景死命拽著光明,不讓他去窩棚里躺著,人就憑著一口氣,這口氣一旦泄掉,后面的日子就更難捱了,還不如跟著在太陽底下,好歹動起來還有點熱乎勁。
光明抬眼看看耀眼卻一點也不暖和的太陽,低頭繼續哭哭唧唧地干活。
李東升看著這小兄弟,怎么一直哭唧唧的,這樣下去眼睛都要哭瞎了。
光明摸一把臉上,嗚嗚嗚,連哭出來的淚痕都是裹著鹽粒子的。光明在心里暗暗發誓,“我這一輩子,再也不來這操蛋的北大洼了!”
這是人之常情。一開始,好多人思想是不接受,全是義務工,誰愿意干啊,可慢慢的,大家看到縣里的、鎮上的干部們都跟大家一起住窩棚,啃干饅頭,掄著鐵鍬埋頭干活,大家心里也就慢慢認頭了。
會戰開始前3天,縣里王書記就把鋪蓋搬到了鹽堿灘上一個放牛老漢的牛棚里。跟民工一個鍋里吃飯,一起挖溝運土。縣委11名常委中9人常住工地,指揮部設在窩棚。
縣委書記都做到這一步了,大家又豈能后縮?正如王書記說的,“我不走,鄉鎮黨委書記就不走,村支部書記就不走,民工也不會走。”
大家都壓制住想家的念頭,一銑一鎬地跟這鹽堿地斗爭。
鹽堿地上一片蒼茫。白花花的鹽堿像一層霜雪,覆蓋著貧瘠的土地,風吹過,卷起細碎的堿末,嗆得人喉嚨發干。
但此時此刻,在這片荒蕪之地上,卻涌動著前所未有的生機——成千上萬的農民工,揮舞著鐵鍬、鎬頭,推著獨輪車,像一支無聲的軍隊,向大自然宣戰。獨輪車吱呀作響,在泥濘的土路上碾出深深的車轍。他們喊著號子,聲音在空曠的鹽堿地上回蕩,仿佛要震碎這片土地千年的沉寂。
“挖深溝,抬高地,排堿水!”——這是他們治堿的法子。干部們一面狠狠地干,一面大聲地喊。
“溝要挖得深,才能把地下的鹽堿水排走;臺田要筑得高,莊稼的根才不會被堿水泡爛。”領隊的干部一聲聲喊著,大家就好像看到了莊稼的根系正一點點往土壤里生長。
氣溫很快降到了零下。數以萬計的農民肩挑手抬,在-10℃的寒冬里連續奮戰40多天,硬是用人力完成了需要3年機械工作量的土方工程。
這場與鹽堿地的搏斗,沒有機械轟鳴,沒有高科技手段,有的只是農民工的血汗和堅韌。他們用最原始的工具,最樸實的信念,硬是把一片不毛之地,變成了希望的田野。
最終,這場人海戰術創造了奇跡:開發臺田11萬畝,養殖水面3。5萬畝,鹽田20萬畝,修筑道路200多公里。更令人驚嘆的是,整個工程僅花費1。1億元,其中群眾自愿集資就達6000萬元。而在第二年,這片不毛之地奇跡般地實現了糧食畝產從50公斤到500公斤的飛躍。
這場改造不僅改變了地貌,更重塑了東昌縣人的精神品格。它展現了中國農民改變命運的頑強意志,也成為改革開放初期地方政府主導型發展的經典案例。
至今,北洼開發區那些縱橫交錯的臺田溝渠,仍在訴說著這段戰天斗地的激情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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