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祭祖安排在了國慶節(jié)第二天,在外上班上學(xué)的男丁都被叫了回來,是族里輩分最大的三爺爺挨個打電話叫的,被打電話的每一個人都覺得與有榮焉,排除萬難也要回來參加活動,竟然比過年還要齊整。
比如四勇,過年都不一定回來,這次也提前一天到了。
比如大雙,盡管只有三天假期,也從省城轉(zhuǎn)車趕回來了。
大雙這幾年雖然一直在家里住著,但鄉(xiāng)族的這些事情他一般都不參加,因?yàn)榧依镉懈绺鐐兟铩?/p>
這次聽說要整修族譜,大雙上了心,還沒認(rèn)真看過族譜呢,每年過年的時候會請出來,在家族里展覽,但大雙之前并沒有認(rèn)真觀摩過。
村頭的蔬菜經(jīng)銷部被收拾一新,充作祭祖的主場地。大院子里支著布棚,棚下擺著藍(lán)色的匣子,里面放著老張家傳了幾輩的族譜。三爺爺拄著棗木拐杖站在棚前,藏青布衫上別著朵白絨花。
大雙跟三爺爺打過招呼,說明來意,要看看家里的族譜。
三爺爺對這個村里的大學(xué)生很是喜愛,顫抖著白胡須,親自捧出厚厚的族譜,并幫著大雙找到自己那一處。
泛黃的紙上用小楷記著歷代族人名字,男丁名字旁都畫著小圓圈,女眷只記“張某氏”。
大雙看到自己的支脈,張新強(qiáng)和張馬氏后面是張大勇、張二勇、張三勇、張四勇、張五勇、張六勇。
張大勇下面是張成剛,張三勇下面是張鵬飛。張四勇下面還沒有名字,張思恩的大名還沒有上譜。
小剛和朋朋的大名已經(jīng)記錄在譜了,但張六勇的名字下面并沒有標(biāo)注“歿亡”。
大雙本借這次整修族譜的機(jī)會把自己名字改成張雙勇的,現(xiàn)在他改變主意了,就這樣吧,不改了。張五勇、張六勇,就這樣吧,這可能是小雙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痕跡了。
三爺爺撫摸著族譜,“是該重修了,你爹沒了后,老張家第三代添了好幾個孩子了吧。”
大雙代表張家人,把四勇兒子張思恩的名字補(bǔ)上。
“為什么沒有大姐和二姐的名字?”大雙問了一個知道答案的問題。
三爺爺頓了一下,“按說女子不上族譜,你家兒子多,閨女上不上都行,下一輩很多都是獨(dú)生子女,家里沒有兒子的可以把女兒的名字加上。”
大雙只是隨口一問,其實(shí)他知道這個規(guī)矩,但他也聽說了,很多村里把女兒的名字也加到族譜里了,有的是光把家里沒有男孩的女兒名字加上,有的是把所有女兒名字都加上——憑什么你家女兒能加上名字,我家就不行?我家有兒子就不能加女兒了嗎?不得一視同仁嗎?
所以,各個村都是商量著來,沒有特別統(tǒng)一的規(guī)定。
大雙想的是,既然小一輩的女兒名字能加入族譜,這些女孩的姑姑們?yōu)槭裁床荒芗由夏兀咳隣敔敱粏栕×恕?/p>
陸續(xù)有族里的婦女進(jìn)來院子,把祭品籃放在棚角,籃子里的有油餅、大棗、黃酒,都是魯中祭祖的老規(guī)矩——油餅要千層的,取“代代相傳”意;大棗得是本地的圓鈴棗,象征“早生貴子”;黃酒得用鎮(zhèn)上老燒鍋釀的,祭祖后族人分著喝,叫“沾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