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1988年的秋天,當秋風把樹葉都吹落地上的時候,三勇給家里打了一個電話,他要回來了。
大隊李喇叭全村廣而告之:“張大勇家,你弟弟,張三勇要回來了,說是帶著媳婦回來!”
大喇叭里說了三遍,全村人都聽見了,李喇叭是三勇的發小兼同學,他爹是村里的會計,給他也在村委里謀了個差事。
當初三勇和大兵、小強一起結伴去南邊討生活,本來是要叫上他一起的,但他心里還掛掛家里的老爹老娘,覺得村里的日子也不是熬不下去,就沒有去。
后來大兵和小強在南邊混不出來,吃不了那個苦,又結伴回來了,只有三勇,足足在南邊熬了四年多。
三勇人機靈,又能吃苦,一到南邊就嶄露頭角,迅速融入那邊的工作節奏,干得風生水起。
大兵和小強缺了一個機遇,一直在底層做體力活,時間久了,自然就熬不住,兩個人便灰溜溜地回家了。
回家快一個月了,大勇娘才知道他們回來了。
大兵和小強回來,三勇沒有回來,大勇娘知道了差點暈厥過去。她以為三勇這是死在外邊了,再也回不來了。
好在三勇發現大兵和小強不見了,才知道他們偷著溜了,于是馬上給家里打電話,跟家里人報平安。心里把兩人狠狠罵了一頓,不聲不響地,你們倆倒是回家了,三個人一起出來,回去兩個,不知道的還以為另一個死在外邊了呢。
三勇不僅沒有死在外面,這幾年還混得不錯,省吃儉用、兢兢業業,算是給自己掙下一份家業,還從南邊拐了一個媳婦回來。
三勇的媳婦叫閃花,三勇一聽這名字就覺得親切,因為他二姐叫翠花。看來北邊南邊差不多,老人都愛用“花”給女孩子起名。
閃花身材個子跟翠花差不多,都是嬌嬌小小的,只是翠花是白的,閃花黑得跟碳似的。這是三勇說的。
三勇最初覺得這個女孩怎么這么黑,真是黑得跟碳似的,后來又發現這個女孩擁有跟二姐一樣的優良品質:勤勞善良、溫柔堅強。
閃花喜歡三勇,覺得這個男人特別有男兒氣概,什么都難不倒他,好像擁有無窮的力量,于是總往他身邊湊近乎。給他開小灶,給他織毛衣,三勇哪見過這樣積極主動、向他示好的女孩,很快就淪陷了。
三勇跟閃花說:“閃花,我是魯中地區東昌縣人氏,我出來打工是為了掙錢,我早晚要回家鄉的,你如果想跟我在一起,就得拋家舍業,跟我回東昌,你舍得自己家鄉嗎?”
閃花態度很堅決:“我的娘家是哥哥和弟弟的,女子嫁人就得從家里搬出去,我男人在哪,我的家就在哪,嫁得近一點和遠一點沒有什么區別。”
三勇點點頭:“咱們掙夠兩萬塊就回老家,回家蓋房子,我娶你。”
三勇剛掙夠一萬五的時候就等不下去了,因為閃花懷孕了。于是兩人就給家里打個電話,要回家了。
最高興的是大勇娘,她再三跟大勇確認:“三兒要回來了?”
大勇道:“剛打了電話,估計三四天就到家。”
大勇娘還想確認:“他帶著媳婦回來?從南邊領的媳婦?”
大勇也不是很清楚,李喇叭說三勇在電話里是這樣說的,已經把李喇叭叫家里來好好問過了,就是這樣說的。
大勇娘雙手合十:“三勇這是自己找了媳婦了,好好好,又完成一個。”
大勇娘回頭看看跟小牛犢子一樣壯的大雙,就剩這一個了。
她始終堅信,在部隊的四勇,已經上交國家了,他的婚姻大事,國家給包了,不用操心。
但她好像忘了,家里還有一個沒有婚嫁的,已經二十好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