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李家上下都習慣了他的存在。成功敬重這位見識廣博的“郎叔”,常向他請教學問;香兒感激他常帶東西來,減輕家中負擔;臺兒更是喜歡這個總會帶小玩意的叔叔。唯有李氏,在感激與依賴中,又隱隱感到不安。
三月初的一天,郎復興來時帶了個好消息:他托人在城里為成功找了個差事,在一家書鋪做伙計,既能賺些銀錢,又不耽誤讀書。
李氏喜出望外,連連道謝。成功更是激動,當即就要去拜謝。郎復興擺手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何必客氣。明日我帶你過去見見掌柜的。”
這件事讓李氏對郎復興的感激又深一層。當晚,她特地準備了幾樣小菜,留郎復興用飯。成功興奮地談論著未來的差事,香兒微笑著為他布菜,臺兒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郎復興則時不時說些城中趣聞,逗得大家發笑。
李氏看著這熱鬧場面,恍惚間覺得仿佛又回到了王秉善在世時的光景。有男人主持大局,家中便有了主心骨。這個念頭讓她心驚,忙低頭掩飾情緒。
飯后,成功送郎復興出門,香兒在廚房收拾,李氏則哄臺兒睡覺。待她從臺兒房中出來,卻發現郎復興去而復返,正站在院中等她。
“郎公子還有事?”李氏有些驚訝。
郎復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方才忘了,這是給姨娘的。”
李氏接過,打開一看,竟是一支精致的銀簪,簪頭雕著細密的梅花,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李氏慌忙推辭。
郎復興卻按住她的手:“姨娘不必推辭。這支簪子是我娘留下的,她說要送給最值得敬重的女子。我孑然一身,留著也無用,不如送給懂得珍惜的人。”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李氏像是被燙到般縮回手,銀簪險些掉落在地。郎復興及時接住,不由分說地塞回她手中:“收下吧,就當是感謝今日的款待。”
說罷,不等李氏回應,他便轉身離去,留下李氏獨自站在院中,握著那支發燙的銀簪,心中亂成一團。
那夜,李氏輾轉難側。她取出那支銀簪,在燭光下反復端詳。簪子做工精致,顯然是貴重之物。郎復興送她這樣私密的禮物,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理智告訴她應該歸還,但一種久違的悸動卻讓她猶豫不決。自王秉善去世后,再無人送過她禮物,更無人將她當作“值得敬重的女子”。這種被珍視的感覺,讓她沉醉又惶恐。
次日,李氏本想找機會歸還銀簪,但郎復興來時成功也在場,她不便開口。而后幾天,郎復興似乎忘了這件事,舉止如常,這讓李氏稍稍安心,卻也將歸還的事一拖再拖。
漸漸地,李氏習慣了將那支銀簪藏在妝匣深處,偶爾取出看看,心中泛起一絲隱秘的歡喜。
四月的天,漸漸暖了起來。一日,郎復興來說城外桃花開得正好,提議帶大家去賞花散心。成功因書鋪有事不能同行,香兒要在家做繡活,臺兒卻興奮不已,纏著要去。
最終,李氏帶著臺兒,與郎復興一同出了門。城外桃花果然開得絢爛,如云似霞。臺兒在花樹下奔跑嬉戲,郎復興與李氏并肩漫步,時而交談幾句。
“姨娘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郎復興忽然問。
李氏怔了怔,想起那是王秉善剛去世不久,她帶著兩個孩子搬到小院,生活艱難。郎復興作為王秉直的姨侄前來探望,還留下些銀錢接濟。
“那時姨娘站在院里,瘦得讓人心疼,卻硬撐著不肯示弱。”郎復興輕聲道,“我從那時便敬佩姨娘的堅韌。”
李氏沒想到他記得這般清楚,心中感動,低聲道:“若不是郎公子時常幫襯,我們母子不知要如何度過那些艱難時日。”
“叫我復興吧。”郎復興忽然道,“總是公子公子的,太生分了。”
李氏臉一熱,支吾著不知如何回應。恰巧臺兒跑回來,嚷著口渴,這才打破了尷尬氣氛。
賞花歸來后,李氏與郎復興之間的關系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兩人獨處時,李氏不再那般拘謹,偶爾也會主動說些家常。郎復興則更加體貼,時常注意到李氏的需求,在她開口前便已伸手相助。
一個雨后的下午,成功在書鋪當值,香兒回娘家探望生病的母親,臺兒在鄰家與小伙伴玩耍。李氏獨自在家縫補衣服,郎復興忽然來訪。
“前日聽說姨娘要找一種藍線繡花,今日恰好在市集看到,就買來了。”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
李氏接過,正是她需要的那種線,心中感激:“難為郎公子。。。復興記得這般仔細。”
郎復興微笑:“姨娘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