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墓道陰風(fēng)（第2頁）

趙三眼神銳利如刀，緩緩從腰間抽出一把磨得锃亮的短柄探鏟，肌肉繃緊，做出了防御的姿態(tài)。他保持著絕對的靜止，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極緩，試圖捕捉那聲音的源頭。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拉長、凝固。

然而，那聲音再也沒有出現(xiàn)。只有陰風(fēng)依舊不知疲倦地穿梭嗚咽，燭火繼續(xù)徒勞地跳動。

足足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媽的，自己嚇自己……”李老六最先放松下來，啐了一口，但語氣遠(yuǎn)不如之前那么張狂，“肯定是水滴，要么是耗子。這鬼地方，除了咱們，還能有啥活物？”

王五卻沒那么容易安心，臉色蒼白如紙，眼神里的恐懼絲毫未減。

趙三眉頭緊鎖，心中的疑慮并未消除。剛才那聲音，絕不像是普通的水滴或老鼠能發(fā)出的。但他沒有證據(jù)，也無法解釋。他深吸一口氣，那沉甸甸的土腥腐味再次灌滿肺部，壓下心頭的不安。

“繼續(xù)走。”他沉聲道，聲音比之前更加冷硬，“都機靈點。”

三人再次緩慢地向前挪動。經(jīng)歷了剛才的插曲，氣氛變得更加壓抑凝重。王五幾乎是貼著趙三的后背在走，時不時驚惶地回頭，總覺得背后的黑暗比之前更濃了，而且正在緩慢地、無聲地向前逼近，如同漲潮的黑色海水，隨時會將他們徹底吞沒。他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幻覺，好像看到兩側(cè)墓壁上那些纏枝蓮的紋路，花瓣開合間，露出了細(xì)密如針尖的利齒。

甬道似乎沒有盡頭，一直向下傾斜，通往更深、更黑暗的地底。空氣越來越濕冷，壁上的水汽凝結(jié)成珠，不時滴落，發(fā)出“嘀嗒”的輕響，每一次都讓王五的心臟抽搐一下。

終于，在拐過一個近乎直角彎后，走在最前面的趙三再次停了下來。

“到了。”他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但緊繃的下頜線顯示著他并不輕松。

王五和李老六立刻擠上前，借著他手中舉起的燭光向前望去。

燭光掙扎著穿透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勉強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一道巨大的雙扇石門，如同沉默的黑色巨獸，亙古以來便矗立于此，攔住了所有人的去路。石門色作玄黑，表面光滑異常，觸手之處竟是冰涼刺骨，絕非普通石料，竟似某種堅硬的金屬鑄造而成。門上以繁復(fù)到令人目眩的陰線雕刻技藝，布滿了瑞獸仙鶴、祥云仙草的圖案，線條流暢精美，堪稱鬼斧神工。

然而，在這昏暗搖曳、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燭光映照下，那些本該祥瑞無比的圖案卻透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邪異之氣。仙鶴的眼睛空洞呆滯，瑞獸的形態(tài)扭曲猙獰，仿佛下一瞬就會從門上撲了下來，將闖入者撕碎。整扇門散發(fā)著一股沉重、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寂氣息。

門中央，是兩個猙獰無比的蒲牢鋪首。蒲牢乃龍子之一，形似盤曲的毒蛇，性好鳴嘯。此刻它們大張著口，露出獠牙，雙目圓瞪，死死叼著巨大的門環(huán)。門環(huán)上綠銹斑駁，如同干涸的、不祥的血跡。

“三哥，這……這怕是到頭了，真家伙！”王五的聲音干澀發(fā)顫，手里的撬棍指向那扇巨門，手臂卻在微微發(fā)抖。這門的規(guī)制、這邪氣，讓他從心底里感到恐懼。

李老六卻興奮地搓著手，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被燭光映得發(fā)出貪婪的亮光：“錯不了！看這氣派，這雕工，媽的，起碼是個前朝的貴妃娘娘！說不定是皇后！娘的，這回真他娘的發(fā)大了！里頭隨便摸件東西，夠咱們逍遙快活半輩子！”他粗嘎的嗓門在逼仄的空間里撞出空洞的回響，不但沒能驅(qū)散恐懼，反而更添了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趙三沒理會兩人的話語，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扇詭異的金屬巨門上。他瞇著眼，伸出那雙不知摸過多少冥器、沾過多少陰氣的手，極其謹(jǐn)慎地、一寸寸地摩挲著冰涼的門縫。嚴(yán)絲合縫，幾乎感覺不到間隙。

他又湊近了些，鼻翼微動，仔細(xì)地嗅聞著。

除了那無處不在的土腥腐朽味，一股極淡的、若有似無的奇異冷香，竟絲絲縷縷地從門縫深處滲透出來，鉆進(jìn)他的鼻腔。那香氣幽冷縹緲，似蘭非蘭，似麝非麝，聞之initially令人心神一清，但細(xì)品之下，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夾雜其中，讓他心頭莫名一緊，后頸汗毛倒豎！

他盜墓十幾年，鉆過無數(shù)墓穴，聞過尸臭、霉味、防腐的草藥味甚至毒物的刺鼻味，卻從未在任何一座封存數(shù)百年的墓室里，聞到過如此詭異、如此“鮮活”的冷香！這香氣與這座古墓的死寂格格不入，仿佛是一個精心布置的、甜蜜而致命的誘餌。

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臟，越收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