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和那群大佬們的劍光剛在天邊消失不見,雜役處院子里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弦,“啪”地一聲,徹底斷了。
首當其沖的就是張師兄(可能他真聽信謠言,說我把鶴尊打傷了。人嗎?就怕人傳人,真的都是假的了,我解釋都沒有了。)。
他剛才在宗主面前強撐著的最后一點鎮定,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得干干凈凈。他雙腿一軟,要不是旁邊的趙大牛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能直接癱坐在地上。
然后,這位平日里在我們雜役處說一不二、精明強干的張管事,竟然……毫無征兆地,“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不是那種默默流淚,是真真正正的嚎啕大哭!眼淚鼻涕瞬間糊了滿臉,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痛徹心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嗚哇——!!我滴個老天爺啊——!!我張鐵柱在流云宗兢兢業業二十年——!!從掃地小童熬到雜役管事——!!我容易嗎我——!!”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捶胸頓足,“眼看……眼看就要熬出頭了……攤上這么個事兒——!!全完了——!!前程盡毀啊——!!嗚嗚嗚——”
他一邊哭,一邊用袖子抹著鼻涕眼淚,手指顫抖地指向我,聲音哽咽,充滿了絕望和憤怒:“龔二狗!龔二狗啊!!我上輩子是刨了你家祖墳還是搶了你媳婦啊?!你這輩子要這么來坑我?!啊?!”
“讓你好好干活,你跑去撿垃圾!讓你低調做人,你搞出牛肉外交!這也就罷了!你……你居然能把宗主的命根子給弄成那副鬼樣子背回來?!你是嫌我命太長了嗎?!啊?!”
“這下好了!全宗門的大佬都看到仙鶴是從我們雜役處抬出去的!還是血呼刺啦抬出去的!宗主最后看我的那一眼!那一眼啊!冰冷刺骨!我……我晚上睡覺都得做噩夢啊!嗚嗚嗚……”
他哭得聲嘶力竭,恨不得把我祖孫十八代都拉出來罵一遍。周圍的雜役弟兄們,原本就嚇得夠嗆,被張師兄這么一哭,更是觸景生情,一個個也跟著紅了眼眶,唉聲嘆氣,整個院子愁云慘淡,彌漫著一股生離死別的悲涼氣氛。
“完了完了,雜役處這次肯定要被整頓了……”
“說不定會被直接取締了……”
“我們會不會被逐出山門啊?”
“都怪龔二狗!沒事背那玩意兒回來干嘛!”
“就是!讓它自生自滅不好嗎?非要惹禍上身!”
我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央,承受著張師兄的哭罵和眾人或埋怨或恐懼的目光,感覺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罪人,腳下仿佛就是萬丈深淵。
雖然我知道仙鶴不是我打的,但它的確是我背回來的,這滔天的麻煩也的確是我引來的。我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害怕,還有一絲絲對連累大家的愧疚,五味雜陳,難受得也想哭。
雜役處這邊凄風苦雨,如同世界末日。而在流云宗核心區域,一座仙氣縹緲、白玉為階、靈泉潺潺的宏偉殿堂內,氣氛卻是截然不同的凝重。
宗主端坐于主位之上,面色沉靜,但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玉椅扶手,顯露出他內心的不平靜。下方,幾位氣息淵深的內門長老和執事分列兩側,個個眉頭緊鎖。
鶴尊重傷,這絕非小事。尤其是在宗門腹地,出現能重創鶴尊的未知妖獸,更意味著難以預料的安全隱患。
大殿內沉默了片刻,宗主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終落在了站在末尾、一副神游天外模樣的張長老身上。
“張師弟,”宗主開口,聲音打破沉寂,“方才你也在場。此事,你怎么看?”
眾長老的目光也齊刷刷地聚焦在張長老身上。這位平時在宗門內存在感不高、甚至有些邊緣化的長老,今日因為恰好出現在雜役處,也被一并叫了過來。
張長老似乎剛從某種沉思中被驚醒,抬起眼皮,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他捋了捋稀疏的胡子,慢悠悠地開口道:“回宗主,此事……確有諸多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