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清冽,吹拂在我剛剛經受井水酷刑、還有些發紅的皮膚上,帶來一絲絲涼意,也試圖帶走我發梢間、衣物纖維里那最后一點頑固的、若有若無的垃圾場“余韻”。
我深吸一口氣,嗯,還好,大部分是山間草木的清新味道了,偶爾一陣風過來,可能還會夾雜一絲絲淡淡的、需要仔細分辨才能察覺的……“歷史沉淀感”。問題不大!至少不會再把路人熏得抱頭鼠竄了。
我掂了掂背上那個巨大的、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可是我冒著生命危險,主要是嗅覺上的、在“仙門遺棄之地”奮戰多時的豐碩成果——那半面能反彩光的破鏡子、涼絲絲的石蛋蛋、花里胡哨的鳥毛、奇形怪狀的金屬疙瘩……還有我順手又捆上的幾捆品相上乘的“靈檀木”。
這分量,可真不輕!壓得我肩膀生疼。但此刻,我心里卻像揣著只快樂的小鳥,撲棱棱地想往外飛。
值!太值了!
想想我爹看到這些“仙氣”四溢的寶貝時,那目瞪口呆、繼而狂喜、最后必然要沖出家門繞著村子跑三圈炫耀的場面!想想孫老三和他爹那羨慕嫉妒恨、卻又無可奈何的嘴臉!想想村里老少那更加崇拜、更加敬畏的目光!
老龔家的臉面!我爹的社交地位!穩了!這次絕對是史詩級的加強!
至于這些東西的實際價值?嘿,誰在乎呢!能唬住人就行!我爹和村民們要的是“仙氣”,是“面子”,又不是真拿去修仙打架。這波啊,這波叫精準滿足客戶需求!
還有那三頭醬牛的承諾!仿佛已經能看到香噴噴、油亮亮的醬牛肉在向我招手了!為了這個,身上殘留這點味兒算啥?就算是泡在垃圾場里三天三夜,我也……呃,還是得考慮一下。
心情一輕松,腳下的山路仿佛也不那么難走了。我哼著從趙大牛那兒學來的、不成調的山野小曲,步子邁得格外輕快。
偶爾有山民或樵夫從對面走來,離得老遠,他們會下意識地抽抽鼻子,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但看到我身上雖然陳舊卻明顯是仙門款式的雜役服,以及背上那分量十足的麻袋和柴火),那點疑惑立刻變成了敬畏,紛紛主動讓到路邊,向我投來羨慕的目光。
我則努力挺直腰板,臉上做出一種云淡風輕、深藏功與名的表情,微微頷首,算是回禮。心里那點小得意,就甭提了。
這才是仙門弟子該有的排面嘛!
一路無話,歸心似箭。
隨著熟悉的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越來越近,我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這次,我可不再是那個需要靠吹牛和腦補來維持地位的“仙師”了,我可是帶著實打實的“干貨”回來的!
果然,還沒等我走近,槐樹下的情報中心再次高效運轉起來。
“快看!是二狗!”
“仙師回來了!”
“這次……好像沒那么香了?反而有點……怪怪的味道?”一個鼻子特別靈的大媽小聲嘀咕。
“你懂什么!仙家氣息,豈是我等凡人能揣度的?這叫返璞歸真!”立刻有人反駁。
“哎呦!你看他背上那大麻袋!還有那柴火!肯定又是好東西!”
我爹顯然早就接到了消息,再次以不符合他年齡的速度從家里沖了出來,臉上洋溢著熟悉的、準備迎接高光時刻的榮光。
“兒??!你可算回……”他的笑容和呼喊,在我走到他面前,那股雖然淡薄但依舊獨特的“復合型仙氣”隨風飄入他鼻腔時,猛地卡殼了。
他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鼻子下意識地用力吸了兩下,眉頭微微皺起,眼神里閃過一絲困惑:“兒啊,你這身上……是沾了啥仙草仙藥了?味兒咋……這么特別呢?”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壓低聲音,一臉神秘地說道:“爹,您有所不知!仙門煉丹,偶有失敗,其廢渣棄物亦蘊含奇異靈氣,味雖特異,然于感悟天地大有裨益!兒子我近日正在參悟此道,故身上沾染了些許氣息,無妨,無妨!”
我爹一聽“煉丹”、“奇異靈氣”、“感悟天地”這幾個詞,那點疑惑瞬間被巨大的驚喜所取代!眼睛瞪得溜圓:“真的?!我就說我兒在仙門不是光砍柴的!果然是在參悟大道!好好好!味兒重點咋了?這叫底蘊!叫積淀!”
他立刻自動腦補完畢,甚至覺得這味兒越聞越有“內涵”。
然后,他的目光就死死釘在了我背上那個巨大的麻袋上,聲音都激動得有些顫抖:“兒啊……這……這里面就是……就是……”
我矜持地點點頭,看了看周圍越來越多、翹首以盼的鄉親,對我爹使了個眼色:“爹,此地人多眼雜,仙家寶物,不宜輕易示人,咱們……回家細看?”
“對對對!回家!回家!”我爹瞬間心領神會,激動得搓著手,像個即將拿到心愛玩具的孩子,趕緊幫我扶著麻袋,在一眾鄉親羨慕好奇的目光注視下,趾高氣揚地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