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仙”的家當?
我握著信紙,站在雜役院呼呼的穿堂風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環顧我這“仙居”——八人間大通鋪,空氣中彌漫著汗味、腳丫子味以及昨天晚飯剩下的腌菜味。
我的全部家當:一套洗得發白、補丁摞補丁的灰色雜役服,一把豁了口的砍柴斧,一根光溜溜的挑水扁擔,還有床底下半袋我私藏起來準備當宵夜的硬邦邦雜糧餅子。
仙劍?仙丹?法寶?
我要是有那玩意兒,還用得著每天對著食堂那只比我爹還精的仙鶴斗智斗勇,就為了搶它嘴下那塊肥肉沫嗎?
難道要我拿著砍柴斧上去,跟人家說:“此乃萬年寒鐵所鑄,經地心之火淬煉,附有劈山斷岳之神通,平日專門用于劈砍那沾染了日月精華的靈檀木?”——
估計話沒說完,老孫家三小子就能用他那把破木劍把我撂倒。
或者我掏出我的雜糧餅子:“此乃流云宗秘制‘辟谷神餅’,一粒管飽七天,蘊含無上靈氣,吃一口延壽一年,吃兩口原地筑基!”——我敢保證,我爹會第一個把我扭送村口赤腳大夫那兒看看腦子。
愁啊!
我唉聲嘆氣地扛著掃把去打掃廣場。看著那些正式弟子們穿著光鮮亮麗的制服,或御劍低空飛行練習平衡(偶爾摔個狗吃屎),或三五成群討論功法心得或者像在討論晚上食堂吃什么,
或拿著閃光的法器比劃,看起來像小孩玩玩具……我心里那股酸水啊,咕嘟咕嘟直冒泡。
同樣是“在仙門”,差距咋就比人和仙鶴還大呢?
“二狗哥,咋了?愁眉苦臉的,食堂今天又沒做靈谷饅頭?”一起掃地的趙大牛湊過來,他夢想是學會煉劍給他家菜刀附魔。
我把家書遞給他看。大牛瞅了半天,撓撓頭:“這有啥難?你就跟孫老三比干活!看他那細胳膊細腿,咱倆一人扛三百斤柴火,繞村跑三圈不喘氣,保證嚇死他!”
我白了他一眼:“我們是比仙氣,不是比誰像頭牛!”
李秀娥正好挑著水路過,聽了半耳朵,放下水桶擦擦汗:“龔師兄,我覺著吧,仙氣不就是個念想?你回去就跟鄉親們講講咱們流云宗的山有多高,云有多白,空氣多甜!
再說說長老們……呃,雖然沒見過,但你可以說說那只仙鶴嘛!它多肥……啊不多神駿啊!”
我嘆了口氣,這倆軍師,一個建議我改行當力工,一個建議我改行當導游。
看來,靠人不如靠己。
下班后,我破天荒沒去食堂搶飯,而是蹲在雜役院后面的柴火堆旁,對著我那堆勞動成果發呆。
你看這柴,是我一斧頭一斧頭劈出來的。大小均勻,長短一致,斷面光滑,甚至能隱隱照出我愁苦的臉。這手藝,龔家村絕對找不出第二個!哪個樵夫劈柴能劈出這種工業級的標準?
再看那扁擔,被我的肩膀磨得油光水滑,泛著一種深沉的古銅色,仿佛承載了歲月的重量……以及我無數噸的汗水。
還有我這胳膊,這肌肉線條,這結實程度,哪是孫老三那種拿把輕飄飄木劍比劃的人能比的?我這可是實打實練出來的“仙門肱二頭肌”!
突然,我福至心靈!
對啊!我干嘛非要跟他在那些虛頭巴腦的法寶上較勁?
我們流云宗的“仙”,不在于那些高高在上的飛劍法術,而在于這種腳踏實地、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在于我這被仙門山水洗禮過的強健體魄!在于我這被仙門文化主要是管事師兄的罵熏陶過的獨特氣質!